何大安:大数据思维改变人类认知的经济学分析
熟悉经济学理性选择理论的学者知道,无论经济学家是从信息的搜集、整合、分类、加工和处理获取认知,还是通过心理分析或行为实验获取认知,他们都是在不完全信息或有限理性约束下进行的,这不仅存在着以不精准信息推论认知的问题,而且存在认知形成过程的主观判断问题。智慧大脑运用大数据思维所形成的认知的最大特点,是在接近完全信息基础上获取认知的,并且不夹带任何主观判断。现代未来学家曾分别从不同角度和层面对大数据、互联网和人工智能展开了许多讨论,他们的共同见解是认为大数据的极大量、多维度和完备性将有可能解决信息不完全问题(包含信息不对称),并且能够给人类选择提供精准信息。倘若如此,人类的认知问题便完全成为智慧大脑对数据的搜集、整合、分类、加工和处理问题,一旦人类可以通过大数据思维获取精准信息和完全信息,经济学理性选择理论将会在根基上被颠覆。
智慧大脑只有极少数人才具备,绝大部分人(包括智人)都是非智慧大脑。在未来世界,智慧大脑将引领非智慧大脑进行选择。这一引领过程是由前后相继的两个阶段构成:一是智慧大脑运用大数据对偏好进行分析,通过互联网将偏好传送给具有从众心理和从众行为倾向的非智慧大脑,形成非智慧大脑的趋同化偏好;另一是智慧大脑运用大数据分析获取认知,同样是通过互联网让非智慧大脑效尤智慧大脑的认知,形成趋同化认知,从而使非智慧大脑以智慧大脑的认知为认知来选择。这些情形表明,未来人类智慧大脑将决定非智慧大脑的偏好和认知,进一步说,则是智慧大脑将影响非智慧大脑的选择行为。这里有一个极其重要问题须讨论:对绝大部分非智慧大脑而言,他们在选择过程中是否还存在认知?事实上,无论是趋同化偏好还是趋同化认知,非智慧大脑的偏好和认知并没有彻底消失,只是形成的路径和内容发生了变化。关于这个问题的讨论,联系经济学的认知理论进行比较分析,或许会有更深的理解。
如前所述,传统经济学以完全信息为假设前提,将认知作为理性选择模型的外生变量,“认知”是被理论分析跳越的。现代经济学以不完全信息为假设前提,在理性选择模型中,努力通过心理和实验分析把认知作为内生变量,易言之,“认知”被解释为个体对信息进行搜集、整合、分类、加工和处理的结果,显然,以上分析在分析对象、分析方法和分析路径上,是与大数据思维不同的。现代经济学理性选择理论所分析的个体,是通过逻辑推论所抽象出来的芸芸众生;虽然智慧大脑也可以看成是个体,但人数极少,是具有大数据思维之共同特征的个体。现代经济学理性选择理论是借助于偏好分析来研究认知的,虽然认知已在一定程度上被视为内生变量,但分析方法和路径仍然是逻辑判断或推论为主;大数据思维对认知分析将会采用的方法和路径,是搜集、整合、分类、加工和处理数据,试图从极大量、多维度和完备性的数据中获取精准信息以得出认知。因此,尽管认知出现了趋同化,人类在大数据思维下仍然存在认知,只不过是非智慧大脑放弃自己的认知而统一于智慧大脑的认知罢了。
总之,偏好和认知的趋同化显示了大数据思维的魅力,这种魅力根植于大数据能够经由智慧大脑而产生精准信息。其实,智慧大脑如何设置参数和模型,如何运用云计算集约化模式,如何利用互联网以及寻觅广泛使用人工智能的方法和途径等,主要是计算机运用层面上的技术问题。我们研究大数据思维下人类认知变动需要重点关注的,是非智慧大脑究竟还有没有认知,其效用期望会呈现什么样的格局?既然非智慧大脑只是没有独立认知而不是完全跳越了认知,那么非智慧大脑便存在着效用期望,关于这种效用期望,我们可以联系效用函数来解说。
经济理论对选择行为与效用期望之间动态关联所建立的基本分析框架,展现出一幅“偏好→认知→选择→效用期望”的图景。各大经济学流派的理性选择理论对这幅图景中的 “→”有不同的解说和取舍(前文有所涉及),概括来说,或侧重于分析这些箭头前后要素之间的相互关联,或侧重于分析这些箭头前后要素之间的影响和决定作用。但就人们选择动机和目的与效用之间的关联而论,几乎所有理论都不怀疑“追求自身利益最大化”的公理性,于是,“最大化”在成为效用函数核心变量的同时,也在一定程度上被作为理性选择的判断标准。以上图景的逻辑分析链是建立在信息不完全分析假设上的,各大经济学流派的理性选择理论对这条逻辑分析链各环节的不同解说所产生的理论分歧,可归结为是在信息不完全假设分析框架内的分歧。值得学术界关注的是,当大数据在未来有可能提供完全信息时,这些分歧将会让位于新的理论探讨。
经济学家对效用函数的研究是与认知分析紧密相联的。但无论是传统经济理论还是现代经济理论,他们对效用函数以及最大化问题的研究存在着共性,即这些研究都是建立在抽象的认知结构一元化基础上的。具体地说,传统经济理论在完全信息假设上认为,选择者可以得到“获悉选择结果的认知”,从而主张用“最大化”来描述选择者的效用函数。现代主流和非主流经济理论在不完全信息假设上认为,选择者受有限理性约束不可能得到“获悉选择结果的认知”,从而主张不可用“最大化”来描述选择者的效用函数。这里所说的抽象认知结构一元化,是指不是以具体的认知主体作为分析对象,而是把整个人类描述为一个同一的抽象主体,让“最大化”问题成为效用函数的核心问题。在大数据思维的未来世界,随着信息有可能出现完全化,“最大化”问题将会成为不是问题的问题。
诚然,智慧大脑对大数据进行搜集、整合、分类、加工和处理,并通过云计算、机器学习乃至于根据人工智能实践来选择参数和设置模型,仍然没有越出追求自身利益最大化这一效用函数的性质规定,但由于智慧大脑的认知形成过程是建立在具有极大量、多维度和完备性的大数据基础之上的,大数据能够提供完全信息的特点有可能会让智慧大脑取得效用最大化。人类绝大部分选择者是非智慧大脑者,从科学意义上来讲,大数据对他们可谓是长期的黑箱,而他们依据自己认知所做出的选择又不可能实现效用最大化,于是,非智慧大脑者将以智慧大脑者的认知作为自己认知而做出选择,这便形成了大数据时代实际意义上的一元化认知结构。如果说我们划分智慧大脑和非智慧大脑是对人类选择主体的一种新界定;那么,我们揭示这两大选择主体实际意义上的一元化认知结构,则是对大数据时代人类认知问题的一种新解说。
大数据背景下人类实际意义上的认知结构一元化,将是未来发展的一种趋势,相对于经济理论抽象意义上的认知结构一元化,它容易把握和理解。但它在将来能否成为一种固定化趋势,取决于智慧大脑在经济、政治、文化和思想意识形态等领域进行选择时获得的效用函数值。对于该效用函数值的预期,大数据思维下的智慧大脑是具备这种能力的。从经济理论分析看,对效用函数值的讨论,将涉及内蕴且展示效用函数的效用期望问题的讨论。传统经济学的期望效用函数理论,是一种运用数学模型论证选择者能够实现最大化的理性选择理论((Von Neumann and Morgenstern,1947;Arrow and Debreu,1954),现代非主流经济学是在分析风险厌恶和风险偏好的基础上,用一条S型的价值(函数)曲线取代传统的效用函数,并通过相对财富变动对选择者感受的分析,解析了选择者的效用期望会不断发生调整的情形(Kahneman and Tversky,1979)。那么,大数据时代选择者的效用期望会发生怎样变动呢?
人类社会发展的历史表明,人的主观期望与实际选择结果之间会发生经常性偏离。选择者的效用期望能否实现最大化,一是取决于选择者能否得到完全信息,另一是取决于选择者认知过程的科学化。事实上,现代经济学对传统经济学以最大化为核心的效用函数的质疑和批评,主要是围绕信息不完全和忽略认知过程展开的。大数据时代存在着提供完全信息的可能性,而智慧大脑利用互联网和运用云计算、机器学习和人工智能等手段,正在实现着认知过程的科学化,这便提出了经济学必须回答的两大问题:1、大数据思维下的人类选择是否可以实现最大化,2、大数据思维下选择者的效用期望会不会发生调整。这是现代经济学没有提及的两大问题,但当我们分别从智慧大脑和非智慧大脑来讨论这两大问题时,结论或许会让笃信经济学经典理论的学者大跌眼镜。
在未来世界,随着互联网平台的日新月异以及移动设备、物联网、传感器、社交媒体和定位系统等搜集大数据手段的覆盖面的日益扩大,大数据的极大量、多维度和完备性给人类选择提供了完全信息的基础。智慧大脑在云计算、机器学习和人工智能等的支持下,以数据分析为基础的认知过程也越来越科学化,于是,智慧大脑便可以知晓选择过程的结果,有可能实现最大化,这说明智慧大脑不存在效用期望的调整问题。另一方面,非智慧大脑以智慧大脑的认知为自己的认知,其效用期望完全依附于智慧大脑的效用期望。具体地说,非智慧大脑不对数据进行搜集、整合、分类、加工和处理,跳越了认知过程,同样不存在效用期望的调整问题。非智慧大脑效用期望完全依附于智慧大脑效用期望的情形,或者说,非智慧大脑以智慧大脑效用期望为自己效用期望的情形,统一于智慧大脑与非智慧大脑的认知结构一元化。如果要追溯非智慧大脑效用期望的变动,那就是从原先属于自己的效用期望转变成了智慧大脑的效用期望。
智慧大脑有可能实现最大化,以及不存在效用期望调整是一回事,但智慧大脑能否在所建模型中给定效用期望值却是另一回事。效用期望作为一种主观预期或判断,它不会在互联网上留下可供大数据分析的历史数据流、现期数据流和未来数据流,也就是说,不会在互联网上留下可供大数据分析的行为数据流和想法数据流,这在决定智慧大脑难以跟踪、模拟和推论效用期望值的同时,也给非智慧大脑放弃认知而效尤智慧大脑提供了某种聊以自慰。推崇人工智能可以替代人脑的学者,好用Master和AlphaGo战胜世界顶级围棋高手的事实作为这种替代的立论依据,但无论我们怎样在大数据分析、机器学习和人工智能运用等方面进行深度挖掘,也找不到智慧大脑能在所建模型中给定效用期望值的科学依据。智慧大脑不能确定效用期望值,也就规定了非智慧大脑不能确定效用期望值。这又提出了一个在理论上有必要回答的问题:非智慧大脑还有没有效用期望?
在经济社会,智慧大脑和非智慧大脑的投资和消费选择的效用期望都是追求最大化,这一点是永恒的。但问题在于,非智慧大脑以智慧大脑的认知为自己认知,以智慧大脑的选择作为自己选择的情形,会使自己的效用期望完全停留在期望智慧大脑选择结果的形式上,这可以解释为大数据时代非智慧大脑的效用期望的一种变动。但对于这样的效用期望的理解,与其说它是一种效用期望,倒不如说它是一种效用期待。社会经济的精英是人数极少的智慧大脑群体,但推动投资和消费的是占人口绝大多数的非智慧大脑群体。因此,非智慧大脑群体的偏好、认知、选择和效用期望,应该是理性选择理论研究的重点。关于这一研究重点的逻辑和现实的分析线索,是大数据思维→趋同化偏好→趋同化认知→认知结构一元化→最大化效用期望。不过,这条分析线索包含着许多本文或有所涉及或尚未涉及的交叉性内容,它需要我们在继续研究大数据思维改变人类认知这一理论专题时,做出进一步深入的探讨。
大数据时代认知结构一元化以及效用期望不再发生调整的分析结论,在形式上与传统理性选择理论有雷同之处。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传统理论的整个分析结论是建立在信息完全假设上的,而大数据思维有关人类认知变化的分析,也是建立在大数据时代有可能提供完全信息的实际基础上的,这种殊途同归的分析结论并不是性质上的雷同。未来社会学家和社会物理学家开始关注大数据、人工智能对人类社会的影响,大有大数据帝国主义的思想端倪,他们担心以机器人为代表的人工智能会致使大量人口失业,恐惧以芯片为代表的大数据监控会导致人类没有隐私可言,并为之付梓出版了许多分析文献。但从基础理论来考察,研究大数据思维如何改变人类认知,无疑是一个十分重要的分析课题。在未来世界,大数据思维究竟能在多大程度和范围内改变人类认知,尚有待于观察。
原载《社会科学战线》2018年第1期,《新华文摘》2018年第10期全文转载。 责编 | 刘雅君 网编 | 刘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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